富士山
002
张行简三十岁晚上过得挺不错, 自己炒了两个菜,熟食店里提了只烤鸭, 罕见地想允许自己喝醉。直到有人在电话里喊他老师。听筒里声音像鼓风机吹过隧道“老师,老师你还喜不喜欢我。”
脉搏很平常,心脏也还好,胸腔里轻飘飘,像飘了满院的柳絮,又像被埋进棉花, 不沉,很软。 张行简想了想,说“不。”
张行简盯着劣质蛋糕发呆,搅乱正常生活远比他想的要容易得多。周易以前就很适合恋爱, 天生浪漫,他善于用掌心小心翼翼,讲些甜言蜜语,他这么热情，这么漂亮,好像生下来就是为了 爱人,他竭尽全力想要长大,体会成年人的性爱,湿漉漉在耳边喘气「我爱你老师。」 没有人能做到不相信他。
张行简再见到周易是大年三十，处处都很喜庆，每个超市里都是刘德华的声音，好像所有生物都在等待这一天庆祝。张行简提着一小兜苹果，不沉却很疼，勒得掌心好深一道红痕，像握了锋利的水果刀，也像涂满口红的一个吻。发福变老的张行简看见楼下等他的周易，瘦瘦长长，肩膀好像宽了点，大衣穿得很熨贴，下摆角也很干净，没跟以前一样每次都要沾点狗毛。莫名的，张行简有点骄傲，他的小男孩在他没盯着的地方长成了很英俊很成功的样子。跟他希望的一模一样。
周易在汽车的鸣笛声里等人，不乱看也不急躁。楼道口遮住太阳的地方还有一点积雪，散乱的留下几个污浊的脚印，周易坏心眼「40码那个指定是张行简。」他曾经衬着落日摸过，很白一双脚，因为过于瘦削，骨节都要显得脆弱几分，小脚趾跟处有一颗红痣，乱动的时候很色情，像白床单上的处子血。“你勾引我，”周易得寸进尺，“有你这么教学生的吗，张老师。”
张行简从不反抗，乖顺的像引颈受戮的天鹅，好似周易再过分一点也能忍受。
你看，两个人相爱的时候都是甜蜜的，以至于后来一地鸡毛的时候都要及时躲避，唯恐玷污。
周易的视线从五楼窗户落到楼道口，顺着楼道口落到左侧的路灯阴影里，那里有上了年头的节能灯，和裹着黑羽绒的张行简。周易走过去，步子跨得很大，像要两三步穿过三四年，他伸手接过苹果，颇为自然地拢了拢张行简的外套，才终于停下来打招呼，老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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